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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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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日子流逝而過,轉眼就晃到了七月末尾H市更加悶熱起來。

一天到晚,天總是黑沈,令人心躁。

許之蘅手機上收到了防汛短信——

[受到今年第9號臺風“納沙”外圍影響,29日到30日,我市有大到暴雨,局地大暴雨,我市已啟動II級應急響應,請密切關註,加強防範。]

從圖書館回來路上,就下了暴雨。

許之蘅渾身淋得濕透,剛回到家,顧不上身上,先去了陽臺。

陽臺上的衣服被吹翻在地。

天空陰雲滾動飛快,許之蘅把衣服收了。

等她把衣服疊好,窗外已是風雨大作。

姜和回來時一身雨水,臉色有些難看,一言不發地鉆進衛生間洗了個澡。

出來時對她說:“換套衣服,陪我出去一趟。”

許之蘅望眼窗外天色,“去哪兒?要來臺風了。”

“讓你去就去,話那麽多?”

許之蘅沒再多問,只以為是普通的飯局。

*

出門時,風雨稍稍停歇。

路上的姜和比以往更加沈默。

半個來小時的功夫,車開進城郊一處私宅別墅。

許之蘅下了車,裙擺被風吹得飛揚,兩旁樹木被吹得樹葉簌簌作響。

她不得摁住飄飛的裙擺,只覺得天更陰沈。

有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年輕女傭在門口迎門,彎腰為他們置拖鞋。

當她恭敬喚姜和“小少爺”時,許之蘅才恍悟——

這是姜和家。

姜和點頭應和。

許之蘅有片刻的無措,忍不住望向姜和。

“怕什麽,不會吃了你。”姜和笑著捏了捏她的手掌,牽她徑直入了正廳。

偌大客廳裝潢華貴,沙發上坐著個年輕女人,身著艷麗,懷裏抱著只小狗低頭笑逗著,來了人也仿若不覺,不見擡頭。

“家人吃飯,你倒隨便什麽人都往家裏帶。你爸可得生氣了。”

“他不在你也不裝了?輪得到你對我說教?”姜和面色淡淡。

女人這才擡頭,望了姜和一眼,去看許之蘅,露出一個古怪輕蔑的笑來。

姜和牽著許之蘅坐到沙發另一旁,“這是我媽,說起來她跟你差不多大呢。”他說媽字時的吐字微微拉長了音,毫不掩飾當中的諷刺之意。

氛圍瞬間劍拔弩張起來。

許之蘅略略尷尬,又只能和傭人們一般,眼觀鼻鼻觀心地假裝沒聽到。

女人臉色略變,懷裏貴賓吠了兩聲。

姜和朝那狗嘬嘬兩聲,嘴角咧起一個玩味的弧度,“這個是——我弟。”尾音加重,諷意更重。

女人深吸口氣,保持著臉上笑容不變,“好好說話。”

姜和低頭蹭蹭鼻尖,輕輕嗤笑一聲。

“章雨濃,還是多努點力吧。我爸沒準還能生呢。”

章雨濃一口貝齒幾乎咬碎,“姜和!”

姜和揉揉耳朵,低頭摸了摸許之蘅的肚子,淡聲道:“要不嬌嬌給我生個孩子吧,有孫子我爸肯定高興。”

“免得我媽煩惱成這樣,都拿狗當兒子了。”

“我是你爸娶進來的!”章雨濃咬牙切齒道。

“那又如何?沒準明年我媽就換人了。”姜和斂笑,臉上重歸平靜。

章雨濃被戳中痛處,氣得快要瘋了,柳眉擰得緊緊,臉上青白。

右邊扶手樓梯上傳來下樓的腳步聲,一把低沈磁性的男聲說:“越來越沒規矩了。”

姜和懶洋洋地抓過許之蘅的手,捏著她的指尖輕搓兩下,擡頭望向樓梯上那人時,情緒瞬斂,“所以找我過來做什麽?”

男人緩步而下,身形高大優越,英俊的臉,兩道法令紋溝壑深深,他其實和姜和長得不像,唯獨一雙眸子,和姜和如出一轍。

“我不叫你,你會回來?”顧念和眼風淡淡掃過許之蘅,詢問道:“女朋友?”

姜和惡自心起:“對,跟你老婆差不多大呢,多好,婆媳之間有共同話題。”

顧念和臉色一沈,“我這麽教你說話的?雨濃好歹名義上算是你長輩。”

姜和突然就笑了,“我不是叫過媽了?”他看向章雨濃:“是吧,媽?”

顧念和冷著臉,眸光逼人,盯著姜和半晌,語氣淡淡道:“先吃飯吧。”

餐桌上菜式繁多,一看就是精心準備過,氣氛卻格外冷清,只有姜和時不時說上一句。

只不過他臉上笑盈盈的,眼裏卻什麽波動都沒有。

許之蘅沈默看著姜和彎著那雙無辜的眼睛,以一種反常熱絡的態度細致周到地照顧著自己——

“要不要吃這個?”

“沒胃口?”

“我給你舀碗湯。”

……

她似乎明白此刻自己是一把槍,而姜和握著她,扣動扳機便要那倆人不痛快。

眼見顧念和臉上神色愈加陰沈,姜和笑得便更燦爛。

許之蘅低垂眉目,嘴裏咀嚼的食物發澀,胃裏一陣發冷。

就這樣用完一頓心思各異的晚餐。

顧念和剛坐到沙發上,手裏端起傭人送上的茶細細品茗。

章雨濃坐在他身邊,揉著貴賓腦袋一言不發。

姜和往平靜的水裏丟下一塊石頭——

“撥點錢到我賬上,公司最近運作不好。”

顧念和手裏一頓,緩聲道:“那公司小打小鬧鬧著玩的,給你貼了多少錢了,回自己家公司。”

“自己家公司?你敢讓我進?”姜和哂然,“顧總啊——也不知道您那個位置坐得安生不安生。”

石頭撲通落水。

顧念和忍無可忍,狠狠擱杯,水滴濺起。

“姜和!我是你爸!”

姜和哂笑道:“我比你清楚。”

顧念和氣得不輕,喘了口氣,“跟我去書房。”

姜和盯著他背影看了兩秒,姿態從容,欠身而起。

許之蘅沒有緣由地,伸手輕輕捏住他的衣擺一角。

她仰頭看著他,他也同時低頭。

目光相對。

姜和漆黑的眼略略明朗,掏出車鑰匙遞過去,手掌撫了撫她的鬢角,“去外面車上等我。”

*

天色沈沈,陰雲似要將其覆蓋。

許之蘅出了大門,便覺風大得驚人,吹得周邊樹木枝幹搖擺。

她往前,在經過正門旁泳池時,突然落下雨來。

不大,零星幾滴落進池裏,漾起細小的漣漪,擴大成波圈。

許之蘅頓住腳步,回頭望了一眼。

大門前,那叫章雨濃的女人與她遠遠對望,貴賓在她懷裏撲騰。

她蹲下身去放開它,擡頭朝許之蘅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。

天色黢黑壓頂,在壓抑的氛圍裏,女人在笑,狗在她腳邊撒歡跑開,畫面堪稱詭異。

許之蘅轉回頭,快步上車。

*

許之蘅的胃很不舒服,猛灌了半瓶水,抽了根煙,等到煙味散去闔上車門靜靜等待。

這個位置,正好對向那道緊緊關閉的別墅正門。

車玻璃上偶爾落下幾滴雨點。

許之蘅時而去看那幾滴水,時而目光移向大門處。

時間流逝。

姜和自別墅出來。

許之蘅看著他往外走,那只貴賓跟在他身後,躍跳狂吠。

姜和停住腳步,一動不動地望著那狗,半晌,他陡然擡腳,把貴賓狠踹進泳池。

許之蘅霍然坐直身子,手把住車門,扣下把手又停住。

她在昏暗的車裏,見他擡手擋風,低頭點煙。

風大,吹得他衣袂飄動,又貼身上。

他靜靜佇立,身姿修挺清瘦,面沈目靜地望著水裏刨得狼狽的貴賓。

許之蘅收回手,依舊在等。

這時候,她不想觸他眉頭。

雨隨風來,勢頭漸大,劈啪飛砸在車窗上,悶悶地響。

天似乎更暗了,沈沈地像隨時就會傾塌下來。

雨水被風成斜亂的水柱傾流而下,洗滌著玻璃。

姜和的身影,在雨簾中愈加模糊。

許之蘅閉了閉眼,摸了傘撐開下車。

傘在風雨中被吹得亂搖,她握緊傘柄,被自己的頭發糊了一臉。

隆隆的雨聲充斥在她耳膜裏,風雨無形中掠走了她的所有想法。

她走過去,撐傘為他遮雨,“下雨了,姜和。”

姜和身形未動,依舊盯著水面,手指抵唇,比了個“噓”的手勢。

許之蘅抿抿嘴。

姜和臉上全是雨水,但他仍舊面無表情。

貴賓濕淋淋地上岸,鬥志全無,抖了抖身子立馬往大門那邊奔逃。

風雨瓢潑急促,頃刻便就吹濕倆人。

許之蘅費力握著傘柄,將傘往他那邊又捎了捎,手指隱隱發酸。

炸雷聲響徹,許之蘅身子一顫,猶豫兩秒,牽住他的手,“姜和。”

他不應她。

她語氣更軟了:“回家好嗎?”

姜和終於偏過頭,眼眶隱有紅意,看著她輕輕笑了一下,“好啊。”

*

一路滂沱,到家時倆人身上雨水未幹,黏膩在身上。

許之蘅把傘掛去淌水的功夫,姜和已經進了主臥,砰地闔上了門。

許之蘅回頭看向臥室,不言不語收了兩件還算幹燥的衣服去客房簡單洗了個澡。

她在點餐軟件上看了半晌,放棄了點餐,

這天氣,點餐估計是不容易。

許之蘅緩緩倒在沙發上,只覺得身心倦極了,沒多久就睡了過去。

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安穩,壓抑的風雨聲似乎就呼嘯在她耳邊,把她席卷上天,總覺得隨時會墜落。

醒時,風見小,雨還在下,天依舊陰沈。

許之蘅看了眼時間,早上六點多。

她的頭有點疼。

她定定神,輕手輕腳走到臥室門口,擰動把手開門。

房間窗簾半開,昏暗但可見,空調冰涼。

姜和躺在未掀開的背面上,身形那樣修長高挑的一個人,蜷縮抱頭。

身上衣服都沒換過。

許之蘅躡著手腳拔了充電器,掀開另一邊被子蓋在他身上。

稍稍低頭,見他眉間蹙緊,臉頰潮紅一片。

她伸手朝他額頭探去——

很燙。

姜和在發燒。

許之蘅推了推他,小聲叫他:“姜和。”

姜和皺著眉,悶悶哼哼。

許之蘅又叫了兩聲。

姜和煩躁睜眼,目光渙散地盯著她看了兩秒,長臂一伸,把人扯上床往懷裏摁。

他渾身滾燙,隔著衣服都燒得許之蘅冒汗。

她廢了老大勁兒,才從他懷裏掙脫出來。

狼狽下了床,許之蘅往後退了兩步,以防他的突襲。

“姜和,家裏有沒有藥?”

在許之蘅的印象裏,她在家裏是沒見過藥箱的。

姜和睡得迷糊,甚至連應都沒有。

許之蘅幽幽嘆氣,出了臥室,在客廳裏翻箱倒櫃好一會兒之後,尋覓無果只好放棄。

她回屋幫他換上幹燥的睡衣,把他的身體擺正平躺,又去冰櫃裏倒了些冰塊,絞了毛巾敷在他頭上。

她把姜和的衣服拿到陽臺,瞥見了灰色襯衣背後斑斑血跡。

佇立在洗衣臺旁良久,她打開水龍頭把衣服放進盆裏,那血跡被沖刷著,水漸漸染了淡紅色。

*

許之蘅換了衣服下樓冒雨去找藥店,她記得附近有一家藥店,在路口處。

走過去不過三四分鐘,她被吹得滿身雨水。

許之蘅艱難收了傘擱在門口,走到櫃臺前,“麻煩給我感冒藥和退燒藥,溫度計還有退燒貼。”

店員正在刷手機,瞟了她渾身的雨水,又循著她身下往外看店門口的瓷磚,水漬一路往內來。

她臉上立馬浮現出不太痛快的神情,有心埋怨,一看許之蘅的臉,又改了口:“什麽癥狀啊?”

“昨天淋了雨,發燒了。”

“咳不咳嗽?喉嚨痛麽?”

許之蘅猶豫兩秒,“……應該吧。”

店員瞟了她眼,轉身去拿了幾盒藥放在玻璃櫃上,“這是退燒的,這兩種呢是感冒藥,但不能一起吃,單次只能吃一種。”

許之蘅點頭記下,都是常用藥。

“止咳糖漿也拿一瓶。”她說。

“還有退燒貼。”許之蘅頓了頓,“按紗布消毒水,還有碘伏棉簽,防止傷口感染的藥膏有麽?”

店員被她說得一楞一楞,沒忍住又看了她一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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